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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(緞君衡中心)

 

  質辛自冥池清醒,長住逍遙居,已經過了十年。

  他過起了一種標準老魔的生活,曬曬太陽,到曾經凶險無匹的泥犁森獄散散步,偶爾回到王城的緞氏府邸,坐在主屋屋頂看月亮──緞府已不知易主幾次,大致格局未有更動,甚至有時他還能在屋內看見帶有熟悉氣息的靈器。

  那些不識貨的蠢蛋。

  質辛一面說著,一面將靈器收到懷中,美其名曰用這些靈器不知能收多少凶獸呢。

  第二年起入住逍遙居的劍客表示,這是偷竊。卻眼尖的看見他沒發現的靈器,蒐羅的速度比他快了不知多少。

  質辛少有的對十九翻了白眼。

  

  大概在第四年的時候,十九恢復了記憶。

  十九一年待在逍遙居的時間不長,雖然中陰界地氣已然安穩,但畢竟是生死中站,惡鬼凶獸從來不少。受緝天涯指點來到絕境長城之前,十九便是以獵殺凶獸為業,謀生倒是其次,更多的是潛意識裡一種道不清的職守使然。

  質辛沒有阻止,只要他帶著冥獻杯,沒說為什麼,十九也沒問。

  於是當十九在一個不象徵團圓的尋常日子回到逍遙居時,質辛竟覺得措手不及。

  更讓他措手不及的,是迎面而來的一拳。

  然後質辛什麼都懂了,包含跑得氣喘吁吁的十九,包含甩在桌上的好幾罈酒,包含這一拳。

  十九沒出什麼力,質辛一面笑一面坐倒在地,一隻手緊緊按著眼,笑著笑著就變了調。

  質辛可恥的哭了,十九難得的沒有笑他。

  

  沉默的喝完一罈酒,十九才開口,「他最後……是怎麼回事?」

  「……我也不知道。」

  質辛仰頭狠狠灌下一口酒,不等十九再問,開始說起止戰之印以後發生的事,略去鬼門一段,直說到萬魔來朝、鬼闕沉埋。這段故事數年前他說過,在忠武護國碑下;十九尋來那時他隻字不提,只說了他離開中陰界回歸魔族前,平生最安穩的那段時光。

  失憶的十九不需要知道這些。

  如果他一輩子都想不起來,那這些事情,他就一輩子都不需要知道。

  聽完,十九指著他的臉問道:「所以你那個就是這樣來的?」

  質辛一愣,抬頭看著十九,這才恍然想起,獄魂所化的綢布底下,再沒有那雙燦金的眸子了,空洞洞的,連眼淚都流不出來。

  像是印證他的想法,十九忽地笑了,就像他早些時候見到十九一樣,笑聲低啞,宛如梗了什麼在喉頭,無法宣洩。

  十九哭了。

  質辛沒有笑他。

 

  質辛知道了逍遙居的過往,在又空了一罈酒的時候。

  十九將最艱難的日子一語帶過,卻將改造天牢的恣意妄為說得分外詳細,質辛知道十九為什麼不說,因此他也什麼都沒問。

  質辛曾經想過,如果有一天十九恢復記憶,他們相見時會是怎樣的光景?

  抱在一起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,或許他們會好好打上一架,卻不會再立下一起變強的承諾,每次想到最後,質辛總覺得自己想太多。

  那人總說自己無所不能,危急時刻落下的剝靈抽絲之術更是絕無失手的可能,所以十九大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的吧,只能帶著或熟悉或陌生的情緒,就這麼一直活下去。

  但終究還是有一絲想望,或許呢,那人留了什麼後手,又或許呢,出現一個控靈術奇才……

  這樣,他在這世上就不是舉目無親了。

  而當十九帶著記憶歸來,聽完闊別期間發生的事情,他們就沉默下來了,也不知十九什麼時候學會喝這麼烈的酒,那人好酒,卻從不讓他們喝這種烈酒,如果他泉下有知……

  哪來的泉下,哪來的有知呢。

  質辛覺得這樣也很好,靜靜地喝酒,靜靜地發楞,靜靜地感受久違的醉意,喧鬧半生、寧靜半生,想來那人也是喜聞樂見的。

  又忘了,那人早已無知無覺。

  質辛自嘲的笑了,卻不由在心裡喃喃念著一句話。

 

  父親,十九回來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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